这两只小鬼身上的污秽倒挺浓厚的, 楼天宝接了一坨，身上又被甩到了一坨，黑漆漆的污秽就这么顺着她的外衣流到了她的口袋里。

  楼天宝捞了两把没捞出来，赵壹就让她不要捞了。

  “口袋里留点这个, 还能让你身上味道重一点。”他嘴角一扬。

  这样她就更臭了。楼天宝十分无奈, 但身上沾了东西总比没有安全。

  三个人弄得像是要去跨越火线一样, 就这么沿着外环路继续行走, 这一路上也偶尔能见到趴伏在废弃大楼窗口的小鬼头, 长发鬼什么的。

  楼天宝问他们为什么不从城市外绕着走，两个人都说外边的孤魂野鬼更多。

  而且, 野外的鬼是凶鬼的几率更大。鬼怪之间也讲究互融与协调，要是邻里一个是喜气鬼一个是丧气鬼，三天两头必定大打出手。

  这么说来城市里的鬼都比较礼貌喽？

  楼天宝推测。

  赵壹摇摇头：“非也非也。只有人才讲礼貌，鬼怪不过是学人精罢了……你看到的都是装给你看的表象。”

  正因为野鬼难缠, 大鬼入市，所以城市外围的城乡结合处才最安全。大部分隐匿观也都建立在这个地方, 方便救援队和物资搜集队的来往。

  小和尚的脚力不太行, 楼天宝倒还能拉扯他往前走走。他俩都走不动了, 杜生和赵壹就轮流背他们往前走。

  这一路上走过去, 居然还遇到了一个会说话的鬼和他们打招呼, 问楼天宝背上的是她的鬼胎, 还是捡来的古曼童。楼天宝笑笑不说话, 那个鬼就飞奔过了桥想仔细打量打量。赵壹急中生智大喝了一声，把那鬼给震晕了。

  原来这是一只胆小鬼。

  “这种鬼跑得快，最怕身形、声音比自己大的东西。”赵壹将【鬼怪提示】收了回去, “你瞧好它的两条细腿, 和竹竿一样瘦的身体, 就能认出来了。”

  杜生在一旁说：“就靠这点外观特征应该还不够辨认吧，我记得恶鬼也是细胳膊细腿，看起来十分孱弱，它们特别凶的。”

  赵壹比划了一下躺在地上的胆小鬼，指着肚子说：“你看这个。恶鬼的肚子肚皮是瘪下去的，随便给点什么吃就会鼓胀起来。肚子一鼓，它们就吃不下东西了。”

  楼天宝在旁看着，总觉得有点意思。她本来就是那种半夜看恐怖小说能笑死的人，在三果世界呆了几天，也逐渐能适应了。

  这一日它们走到夜晚九点，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临时歇脚的地方。

  亥时一过，牛鬼蛇神就越发骚动，几乎是肉眼可见一个又一个鬼怪从角落里冒出来，几个人赶忙往目的地赶去。

  “到了到了！”

  杜生一脚踹开门岗的大门，他将藏在门后密封起来的袋子撕开，说道：“快进来！把门窗全部封好！我们速度太慢了，得赶紧生火。”

  小和尚一下扑到了屋子里面，楼天宝跑到了窗边，拾起掉在地上的黑色窗帘，跳到了柜子上往窗户支架上套。赵壹在进门的瞬间反手上锁，同时接过杜生递出来的草木灰往门口的地面上撒。

  门口要撒，窗帘下也要撒。四周墙角里还得放精炼盐巴驱邪。

  等做完了这些，赵壹还想掏一张符咒往门上贴，杜生却说：“你节省点用吧，符用一张少一张，反正我们都是要轮流守夜的，还不如好好看火。”

  背后的小和尚已经把火升起来了。

  赵壹从自己的空间里扯了一捆干燥的柴火出来，丢到地上。杜生连忙解开柴火，在小门岗的门边小灶里放柴引火，企图让火升腾起来。楼天宝也过来帮忙，她对着火用力吹气，火苗眼见着越来越大了。

  杜生与赵壹两人都是松了口气。不过这还没结束，杜生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副灶王爷的画像，拉起悬在了小灶旁边，并用柚子叶水洗干净了双手，上了香。

  赵壹与小和尚也去上香了，楼天宝最后一个。

  她见另外两个人掏了两包简易速食面条出来，有些奇怪地说：“你们打算下面？”

  赵壹从自己的储物空间里拿出一口锅一桶水，朝楼天宝看了一眼：“就是这么回事。要不你来？”

  来就来。楼天宝将自己的脏外套脱了放到椅背上，撸起袖子拿过筷子就开始做面。

  小和尚看到了放在角落里的扫帚，又老实地拿起来开始扫地了。

  赵壹在旁搜柜子抽屉，杜生有些尴尬地坐在桌边看他拉拽柜门，伸头进去乱翻。

  他翻了一会儿，居然还真给他翻到了一样东西。

  “是香烟。来来，你一支我一支。”赵壹乐得眉开眼笑，他丢了一支给杜生，随手点起来吸上了。

  这烟放在了有干燥剂的柜子里，没怎么受潮，味道还是可以的。

  赵壹抽了一支没过瘾，又掏了第二只出来抽。他看了一眼灶边的楼天宝，觉得她好像瘦了不少。

  至少比起副本里，是瘦了。

  他心里泛起一股很奇怪的感觉，赵壹摇摇头，将烟灰掸到了桌上的广告纸中央。

  “我们刚刚做的那些，就是制作一个庇护所的最基本步骤。撒草木灰，去秽，升火起炉灶，放神佛的画像并上香。知道为什么要用灶王爷的像吗？因为世界上所有的人类每天都要生火做饭。对于神佛来说，信仰他们的人越多，他们的力量也越强。”

  在末日之后，全球人类都成为了多元宗教的信徒，因此灶王爷的势力也遍布全球，只要有一个生火的炉灶在，那就可以建成一座隐匿观。

  只要有灶火，灶王爷就能保佑附近的人不被鬼神侵扰。

  楼天宝略略有些震惊，又觉得这种说法完全行得通，一时间妙不可言，抬头去看灶王爷的画像。

  赵壹将手里的烟头按灭了，继续说道：“要造隐匿观，还需要贡品，佛龛。画完避鬼阵之后，等基地的观名册上出现了观名，隐匿观就算能用了，就算炉灶里的火熄灭也不会有问题。”

  杜生对他说：“你就算现在告诉她，她也造不出隐匿观吧。咱们手边材料也不够，权限也不够，想要弄个隐匿观怕是得等上十年……”

  到时候楼天宝和赵壹早走了。

  楼天宝捞面的手顿了一顿。

  她把三大碗面端到了桌上，接过赵壹给的小碗将锅子里剩下的面都捞给了小和尚。小和尚的面有点少，楼天宝就从三人的碗里各匀了一口给他。

  这种部队面不是方便面，末日里没那么多油可以用来炸面饼。这是一种速压的干面，楼天宝吃不出用料，口感和冯正已做的手擀面味道很不一样。

  怎么说呢……就是有一种能储存很久的味道。

  大概是防腐剂吧，楼天宝想。

  吃完面，赵壹将几只塑料空碗收到了自己的空间里去。这里没那么多水，要省着用，碗可以回去再洗。

  三个成年人往地上铺防水毯，做了个简易的铺盖。小和尚困得不行，倒上去就睡着了。楼天宝也累了，撑着手侧卧在摊子上看灶火前的两人，没看多久双眼也合了起来。

  杜生对赵壹说：“你先去睡吧。后半夜比前半夜难守，到时候喊你起来。”

  他手里拿着一只电子点火器，还是九成新的。

  末日里什么都不好卖，只有这个，每次回去买都会脱销。

  赵壹看了他一眼：“你确定一个人应付得过来？我看这门岗除了正门外还有通风管道和窗户两个地方没封死，还是我和你一起吧，你守火，我守其他地方。”

  杜生笑着说没事，手上稍微用了点劲儿，将赵壹从火前推走了。

  他等赵壹躺下来卧好，自己才回过身来，做好了准备。

  一手攥草木灰，另一手拿着点火器，紧紧盯着火，这就是救援队和物资搜集队中守火人每天要做的事。

  门岗外的鬼鸮越来越响，也越来越杂。

  某一瞬间，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。

  原本一直停留在杜生脸上的祥和表情不见了，他蹙起了那对棕色的长眉，紧紧盯着眼前的灶火。

  “笃笃。”

  门上传来了两声敲击音。

  杜生回过头来，躺在防水毯上的赵壹也已经睁开了眼睛。他立刻起身，抓起了杜生口袋中的朱砂。

  一旁的楼天宝与小和尚蒋涛还在睡着。

  赵壹走到门口，问了一句：“谁在外头？”

  门外便有人回答：“是我，百里啊。里头是赵哥么？快开开门，我这儿有个受了伤的小孩。”

  外头适时响起了两声孩子的哭泣。

  杜生掀起门上的衣物，透过门缝往外看了一眼，的确是一个穿着救援队队服的男子，手里还捧着一个小孩儿，孩子捂着肚子趴在他的背上。

  “是百里。要给他开门吗？”杜生嘟哝了一句，刚准备抬手开锁，赵壹却冲过来摇了摇头。

  “百里不是和你失散了吗？可能他利用地图找过来了。”杜生又说。

  赵壹将手里紧握的朱砂撒到碗里，随便弄了点水进去混合起来，用手指蘸着在门上写起了拒秽五行阵。这个阵法是写在盾牌和外套上的，这时候用也能起点效果。

  刚刚布置房间的时候赵壹没写，那是因为写了这个阵法，外头的脏东西就知道里头一定有人了，它们会不遗余力地往门里冲。

  写完了朱砂阵，他放下了盖住门板的衣物，回到了灶火前。

  外边的救援队队员百里似乎听到了屋里的动静，又急切地喊了两声，孩子的哭声也愈发凄厉了起来。